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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小貞,一起吃飯嘛」女孩熱情的招呼。
她嫌惡的看了她們一眼,哼!惺惺作態的人。隨即離開。
「她,怎麼啦?」遭到無情對待的女孩,詢問身旁的同伴。
「誰知道,她永遠都怪怪的,別理她了。」一度沉寂的教室又熱鬧了起來。

那個叫小貞的女孩,站在學校嚴禁登上的頂樓,什麼嘛!她從不把校規放在眼裡。
從口袋拿出了昨天吃剩的餅乾,嗯,還有兩片,夠她撐一個下午了。可是,晚餐又沒著落了,習慣於隱藏自己情緒的她,面無表情的看著遠方,好,下午就翹課去賣衣服吧!她甩了甩頭,再苦,她也不會向那兩個不要臉的老傢伙拿他們的髒錢,以為她什麼都不懂?都不知道嗎?她冷笑,她早已看清了一切,只是懶得和他們撕破臉罷了。
不再浪費時間,她快速的跑到圍牆邊,快速的跳過,不顧身後教官的呼喊。她得快點,那拿貨的小胖的手上才有好貨,想起他那色瞇瞇的賊眼,她打了個冷顫,那無恥的東西總愛在她身上偷摸幾把,為了賺錢,她認了。

領了貨,到了人多的騎樓下,她苦笑了一下,現在,她的身分是出名的「地攤女王」。她露出嫵媚的笑,秀出她從前輩手中學到的推銷絕招,她冷眼看著圍過來的人,又是一群看到蜂蜜就圍過來的蒼蠅。她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,至少很合那些中年男人的胃口。曾經有些人,想以金錢包養她,她窮也要窮的有尊嚴,當場狠狠的把那些鈔票丟回他們的臉上。但是,如果這樣的日子再過下去,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。

夜來了,她抬頭看看天空,到了該收拾的時候了,下一份工作應該也開始營業了吧!她就近找地方換了衣服,走到工作的地點,現在,她又變成時下流行的辣妹了。天知道,她一點都不喜歡這暴露的裝扮,尤其當有些人盯著她時,她更覺得自己的衣服似乎都被扒光了。極度的不安全感,讓她厭惡極了夜晚的這份工作-在酒吧當小妹。雖只是當小妹,但卻和陪酒的人相差無幾,有時會被客人灌酒,也可能被吃豆腐。強打起精神,繼續伴著笑臉,否則,可會被經理扣薪水的。

拖著疲倦的身心,她回到了家。哼!這地方是別人的避風港,對她來說,只是個旅館。若不是因為不用錢,她,才懶得回來呢。

「你衣服上明明有女人的口紅印,還要狡辯!」一女人怒吼的聲音自門內傳出。
「跟妳說是應酬嘛,妳煩不煩啊!」男人不甘示弱的回吼。
女人看到小貞進入家門,連忙拉著她,像要替自己助陣似的。
「小貞,妳看啊,這老頭在外面有女人。小貞,妳決定要跟爸爸還是媽媽?」女人哭著問。
「小貞,別聽這瘋女人胡說。妳知道,爸爸最愛妳了。」男人隨即反擊。
她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。何必呢?何必在她面前演戲呢?她不發一語,轉身走進房間。

躺在床上,一向堅強的她,終於卸下了偽裝,恣意的任淚水在臉上流過。好恨!有時候她真的好恨!為什麼,她要出生在這樣的一個家庭?當看到別人談到家人時的眉飛色舞,她就會想瞪他一眼。
家裡的氣氛糟糕,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。父母的結合,只是一樁利益的婚姻。「兩大企業的聯姻」,多麼肥皂劇的劇情。
起先,兩人還相敬如「冰」,不久,爸爸開始花天酒地,徹夜不歸。小貞知道,爸爸的心已經不在家中了。她曾在無意間看到,爸爸和一個女人親密地走在路上。她,是爸爸朋友的太太。多麼諷刺啊!小貞冷笑。平常滿嘴仁義道德的爸爸,骨子裡,竟是最不知羞恥的人。還虧爸爸直稱那人為摯友,原來,感情好到連老婆都共用。她最看不起的就是假道學的人,尤其,還是個背叛朋友與妻兒的人。老實說,她連叫他一句爸爸都很不屑。
媽媽呢,比起爸爸算好了吧!至少不會說一套做一套。每天出去打牌,七晚八晚才肯回來。家裡的經濟都由她掌控,錢呢?都在她身上的名牌服飾裡。每當又發現一個爸爸偷腥的證據,就又哭又鬧,歇斯底里的態度,讓人不敢相信她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。
她討厭他們,甚至,她恨他們!錢賺那麼多有何用?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她,和弟弟。

弟弟,想到他,眼前的朦朧就更深了。真要說起來,弟弟才真的是這政治婚姻的受害者。當他們兩個在外面過他們糜爛的生活時,在家中的弟弟,以不可思議的高溫發著燒。年紀尚幼的她,哭著把他抱在懷裡,完全不知該怎麼辦,直到鄰居被她的哭聲引來,才幫著送到了醫院。可是,太遲了!弟弟的腦袋已經出了問題,而那對父母,竟只是把他送到照顧這些人的地方,定期送錢去,卻總不抽空去看他一眼。
她真的為這一切感到不公平!她天真可愛的弟弟!
不願再回憶,小貞躲進了被子裡,渴望深深的睡去。是的,她是睡了,但是 更恐怖的惡夢,卻在她的睡夢中縈繞不去。

又是一天的開始吧!這種話,對她完全沒有意義。日復一日,她不過是為了活著而活著,行屍走肉一般的呼吸、進食、然後閉上眼睛休息。有時候,她有點希望就這樣死去,有尊嚴,沒有掙扎。可是,她不行,地獄還不要她,天堂,更容不下她。像她這樣一個心靈早就被污染的人,只配當個孤魂野鬼,在人間飄盪。

她跟大家一樣到了學校上課,老師對她的沉默,只當是個文靜的學生,況且 她的成績從不需人擔心。每當看到她的成績,總懷疑自己眼花了,誤拿了某第一學府的成績單,像他們這種三流私立高中,實在是很難容下這座大佛的。但她的存在,又每每替學校爭回不少面子,老師們對她三不五時的缺席,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。
偶爾會有幾個搞不清楚狀況的新老師,總會提出「三十八號是不是空號」之類的問題,其他學生也不回答,反正,主任、校長總會告訴他的。

「哈啾!」在酒店裡打工的小貞打了個噴嚏。是天氣太涼了嗎?她怎麼冷了起來。她望望號稱最適人體溫度的中央空調,不屑的撇了撇嘴。
「小貞,妳的手機一直在響喔!去看看吧,說不定有什麼重要的事。」說話的是酒店的小姐,麗娜。她其實有個很好聽的名字,叫文捷,但媽媽桑說這太遶口,硬是幫她改了個俗俗的洋名,說這樣才能受歡迎。她大概是除了弟弟以外最了解小貞的人吧!她知道有小貞電話的人不多,都是和她切身相關的人,所以,她剛回休息室補粧,聽到了,就快告訴她。那鈴聲又急,又響,她不禁有一種不祥的預感,但她沒告訴小貞。
小貞抬起頭看看她,搖了搖頭。不是她不想,是走不開啊!
「別怕啦,恐龍問起來,我會幫妳擋的。我不會讓妳被扣一毛錢的啦!」只消一個眼神,麗娜就知道她在擔憂什麼了。
小貞感激的對她笑了笑,正欲起身,手卻被另一隻肥膩的手給牽住了。
「小美人,現在就要走啦,好戲還沒上場呢。」他輕摸著她的手指。
小貞忍耐著,求救的看向麗娜。麗娜會意的把那雙手拉向自己。
「哎!陳董,怎麼這麼久沒來找人家啊!你都不想我了…。」她嬌柔嫵媚的聲音,顯示了她可不是比小貞虛長了兩歲,人情世故她可懂得多。小貞趕緊趁機跑到休息室。
手機的聲音,越來越微弱,就像對方快放棄了希望一樣。她快步的走向自己的包包,拿出手機。
「喂,小貞小姐。謝天謝地,妳可終於接電話了。喂?喂?妳有在聽嗎? 」對方急切的語調,讓小貞完全沒有說話的機會。
「嗯。」她輕微的應了聲。接下來的事,是她一點都不想知道的。為什麼,上天連她最後的一塊浮木都想抽走?
「總之,事關緊急。妳準備好後最好趕快趕來,說不定,能見到他最後一面。」電話那頭以無比沉重的口氣作下了結語。
掛上電話,小貞痛哭失聲。
「怎麼了,小貞?」安撫好客人的麗娜,急忙過來看看小貞的狀況。
小貞斷斷續續,抽咽的說出電話的內容。原來,那是弟弟醫院的護士打來的電話。她說,弟弟因為想念她,想偷跑出來看她,卻在剛出醫院的門口就被一台砂石車給撞上了,司機當場逃逸。弟弟目前性命垂危,要是肯動一個一百萬的大手術,或許還有百分之五活命的機會。可是那對狠心的父母,卻認為他是個累贅,想藉此甩掉這麻煩而拒付這筆錢。一時之間,她也不知道去哪兒找錢了。
「我是有個主意,不過,我不太希望妳去試。」麗娜無奈的嘆了口氣,看到小貞眼裡的決心。
「賣身,這是女人最後的一條路了。」

「借錢?還是一百萬?妳以為老娘開銀行啊,妳說要就要。再說,我看妳,還不知值不值那個價錢呢!」媽媽桑嘴裡這麼說著,心裡卻把她打量了一番。嗯,天賦還不錯,手腕嘛,可以再調教一下,鐵定成為店裡的紅牌,她的搖錢樹。
「妳這老巫婆,說什麼鬼話,小貞要不是逼不得已,憑她的條件,哪需要求妳!」小貞還沒說話,麗娜就發起飆來了。她太清楚這女人的伎倆了,總把女孩子用低價買進,再用高價,一點,一點地賣掉她們的自尊。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在小貞身上。
小貞制止了她的發言,不住地磕著頭。
「哎!妳別再磕了,磕得我怪心疼的。辦法倒不是沒有,端看妳願不願意囉!」她假慈悲的說了些軟話,設下個陷阱讓她自己跳。
小貞哪裡顧得了這麼多,就算明知這將會使自己萬劫不復,為了弟弟,她不後悔。她對麗娜的搖手視若無睹,只一再的點著頭。
「妳必須當我的小姐,直到我不需要妳之前。這樣一來,就什麼都好談了。」也就是說,她打算綁住小貞所有的青春。
面對這超級不合理的條件,小貞毫不猶豫的簽下了字契,如願地拿到支票。招了輛計程車,直奔弟弟的醫院。

「小貞小姐!」護士一看到她,嚇得連病歷都掉到地上。
小貞狐疑的轉了轉眼,但這終究抵不過對弟弟的關心,連忙請護士召集醫生開刀。
「嗯,小貞小姐,我想,可能不用了吧!」那護士小心翼翼的說著。
不用了?這是什麼意思?小貞挑了挑眉,這才發現今晚的左眼一直跳個不停。
「因為…,我想妳自己看好了。」護士領著她,往全醫院最冰冷的地方走了過去。
一股寒氣從腳底鑽了上來,小貞打了個冷顫。不會的,這一定是開玩笑的。
護士推開門,出現的是弟弟很安詳了臉,就像睡著了一樣。
「我們想,妳會過來,所以還沒把他放在冰庫裡。我們試著聯絡妳,可是,妳好像關了機。我們真的已經盡力了…。」小貞聽不到護士的喋喋不休,只專注的撫著弟弟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巴,心整個都碎了,卻一滴淚也沒流。
她不顧護士的詫異,不發一言的走出那個房間,心裡當下有了個決定。她隨即又叫了輛車,來到一條小河的河畔。這是她和弟弟的秘密基地,他們以前總愛在挨爸媽罵後,相約到這裡來玩耍。弟弟每次都意氣風發的說他以後要當船長,她也會附和著說,要到船上當煮飯阿婆,每天煮天下最好吃的菜給他吃。
她看看冰冷的河水,似乎召喚著她。反正,她在這世上也沒了留戀,回去的話,大概也只能在紙醉金迷的環境裡生活吧!她向麗娜,心中道了再見。彷彿,她看見弟弟正在河中央喊著肚子餓。
「就來囉!乖喔!」她往水的深處走去,不久,就消失在水面上。
數天後,下游發現一具無名女屍。她什麼也沒留下,只留下這一個故事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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