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在大三,楊度老師的「報導文學」上,他要我們寫的家族史
去採訪自己的家人後寫下來的…
我 寫了奶奶的故事…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半夜的電報
「快開門啊!板橋的張志忠打電報來給盧清雲!」急促的敲門聲,催著阿雲和婆婆趕忙打開門,送電報的人好心的蹲在還有火光的爐灶旁,一字字讀給不識字的她們聽。
「張志忠說,如果妳要跟他去花蓮,最晚要在半夜二點前到。」阿雲聞言,抬起頭看看天色,已經是十點多了。她趕緊收拾衣物,抱起病弱的二兒子-阿仁。終於,她要去了,去看那個她丈夫另組家庭、又硬帶走她二個孩子的地方。
坐在夜半北上的列車上,她不發一言,只能開始回想……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回憶過往
從小,她就是同伴裡最高壯的女孩,雖然,她只是家中的養女,但她仍然勤奮的工作,以求家中溫飽。五歲開始幫別人帶小孩,九歲還要加上放牛和煮飯…,忙碌的生活,讓她在讀補校時,常因為遲到不敢進教室上課,後來更索性不去了。在一同工作的伙伴中,有一個好朋友叫做玉鳳。玉鳳家是後來才搬到村子來的,阿雲和她感情還不錯,時常會到對方的家裡去玩。
農忙的歲月過得很快,阿雲十八歲了,玉鳳的父母看中她健美的體魄和肯吃苦的個性,不斷請人到阿雲的養父母家裡說媒。可是,玉鳳的媽媽脾氣不好是村子裡有名的,阿雲一連拒絕了好多次,卻還是拗不過他們的堅決,最後嫁給了玉鳳那個沒交談過幾次的哥哥-張長茂。
阿雲的夫家在村子裡小有名聲,她的公公幾乎是村裡最有學問的人,每當有人要結婚、遷居…,都會來請問她公公的意思、請他挑個日子。只是,被稱為「赤腳神仙」的他,由於幫忙時都不收分文,依然生活得很清苦。
婚後一年,阿雲生下了大女兒,隔年又生下了二女兒(卒年二歲),就在她要替張家添長孫的前二個月,一直期待看到長孫的公公卻不幸去世了。阿雲嫁入夫家,可不只會生孩子,因為她勤勞的美名,讓不少人都請她幫忙耕種田地,數量甚至多到她和朋友合作都忙不過來,只好把原本承襲公公保正身份的丈夫給拉過來幫忙,保正工作就傳給丈夫的二弟。
誰知,二弟因盜賣應交給農會的穀物,不僅被解除身份,還要賠上一大筆錢。這對好不容易纘足了錢正在買地、蓋房子的阿雲來說,無疑是重大的打擊,所有的農作物才收成就會被討債的人拿走。後來更遇上政府的三七五減租,由於擔心土地會被政府收回,每個人都要回自己的田來耕種,頓時,張家手上只剩下三分的田地了。
與弟弟平分後,長茂只分到一分半的田,他身為長子,不願在家守著吃不飽的田,於是決定跟著好朋友張志忠到外地發展。張志忠在花蓮有間專做樹薯粉的工廠,長茂的工作也就是幫忙他監督工人的工作,也讓他結識了第二個原住民的「牽手」,吳加丁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另一個女人
「板橋車站到了!板橋車站到了!」阿雲回過神,拿著簡單的行李跟著其他旅客下車。半夜的火車站周圍還是有些人跡,阿雲一邊問著路,一邊走到了張志忠的家。
第二天一早,阿雲跟老闆搭著車到了機場,準備坐飛機到花蓮。這是她生平唯一一次坐飛機,卻是為了上演尋夫記。
到了花蓮,天色已經晚了。張志忠帶著阿雲到工廠,加丁正不發一語的在長茂的房裡處理加工用的酒漕。「加丁,去煮晚飯。」張志忠指示她。「誰要吃的自己煮!」乍看到丈夫的元配,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。「妳再不去,就不用再在我這裡工作了,我改請阿雲來幫忙。妳還不快去!」加丁嗚咽著到廚房去做菜,留下一屋子的沉靜。
「這孩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。」睡了一覺起來,大家看著奄奄一息的阿仁,決定帶他到附近的天主教醫院去看病。由於天主教醫院給予原住民醫療免費的優惠,所以只好由加丁和長茂假裝是父母,才順利就診-阿雲也只好這樣默認了加丁的存在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尋夫
過了一年,阿雲帶著阿仁回到故鄉,長茂則帶著加丁和一雙兒女,跟著老闆產業的遷移搬往板橋。每當阿雲說要上台北時,長茂總用「沒有位置睡」的理由不讓她上來。阿雲的阿嬸氣呼呼的跟她說:「他根本是要拋棄妳!妳帶著戶口名簿上去,乾脆跟他離婚了,也把二個孩子帶回來,我就不信整個村子一起還養不活你和三個小孩。」
「看到我怎麼樣?沒話說嗎?」阿雲再次搭著夜車上台北,天還沒亮就到了老闆家,靜靜的等著長茂上工,看著長茂發現她時的訝異。「不是叫妳不要來嗎?沒有位置啊!」「你不用擔心,我沒有要睡,你跟我到派出所把離婚手續辦一辦,二個孩子交給我,我就回斗六去。」她堅決的說。
老闆一家人都叫她不要那麼傻,硬逼著長茂回去把位在豬圈改造的家旁,再用木板釘出新的隔間,讓阿雲可以住下來。阿雲就這樣開始了一夫二妻的同居生活,不久,阿雲的婆婆也住了上來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雞犬不寧
女人的戰爭從此沒休戰過。爭丈夫的公平對待,檯面下家務的小動作…,就連婆婆也因早對阿雲的過度強勢不滿意,轉而和加丁同一陣線,還稱元配阿雲的小孩是「外面生的野孩子」。加丁的孩子每天有白米飯吃,魚肉當配菜,阿雲的小孩只有冷飯冷菜,甚至得餓肚子沒東西吃,讓每天早出晚歸工作的阿雲常常和長茂吵架。孩子求學用的、穿的,都是阿雲自己去張羅來的,長茂只把收入交到加丁手上,當阿雲需要錢時卻時常要不到。
過了幾年,二家終於拆開住了。長茂和加丁及其小孩、媽媽為一家,阿雲跟自己的小孩則為另一家,分開住的日子至少不會每天吵吵鬧鬧,只是阿雲常勞累到數度暈倒。阿雲也認了,用心的撫養小孩長大,不再去回想丈夫已經向外發展的事實,一直到彼此年歲大了,才較能平心靜氣的來談論這件事。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真正的驕傲
三角關係的主角只剩阿雲還活著,兒女們一個個成家立業了,甚至連上了板橋才出生的小女兒都已經有了二個孩子。或許,對阿雲來說,比起不負責任的丈夫,四個聽話的兒女,才是她一輩子的驕傲吧!
丈夫的另結新歡是阿雲心裡永遠的痛。
阿雲最大的安慰,就是看著兒女成家立業。
不善表達感情的阿雲,就算抱著孫子也不懂如何在鏡頭前笑。
由於是二家合併,在長茂的七十歲壽宴上,看起來人數極多。 (現在人數更勝當時)
圖中二位紅衣女子、左方及中間二位男子,共四位,是阿雲的親生兒女,也是她最大的驕傲。
留言列表